场。在上岸、大厂还是“旷野”的喧嚣中，服装设计是一个鲜少被提及的选择。尽管中国有17万家纺织服饰类企业，年产服装占据全球产量非常大的一部分，但服装设计专业，依然是一个低能见度和讨论度的线日，

　　产业链，意图将时装的起因与结果与时装设计的理想——时装教育进行连结。面对当下时代背景，设计师的从业环境与复杂的产业链路与闭环中，时装教育是否依旧可行？设计师需要回应什么样的考验？时装设计还会产生什么样的可能性？这是当代时装教育需要回应的问题。

　　然而实际情况则是，许多非科班出身的人也可以在这个行业发挥作用。有些观点认为，过于正统的时装教育是在教授学生“屠龙之术”，但现实情况只需要学生杀鱼，最后发现想把鳞片刮干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同时，在行业顶端，知名品牌的创意总监正在向服装行业外的人开放：他们可能不曾摸过剪刀，也不懂布料，可能是歌手，也可能是当红的艺人，却能为任何一件时尚单品带来空前的影响力和讨论度。当类似的事情越来越多时，似乎预示了服装设计专业在当下的某种危机——时尚产业还需要学时装的人吗？或者说，进入时装专业还会是时尚行业理想的开始吗？

　　“理想的开始”学术论坛议程一“潜能与动能—数智时代时尚设计教育的使命”与会嘉宾。

　　认为任何人都可以没有教育背景或专业技能就成为一名时尚设计师，这对专业设计师是一种冒犯。

　　Nike任职创意总监时，他的工作也并不是画设计草图。“当时我手下有5个设计总监，大约60个设计师”， Collins 说。“他们负责绘制草图，而我的职责是给出方向并挑选最好的设计。这就是创意总监的工作。”而也有人对我们说，“认为任何人都可以没有教育背景或专业技能就成为一名时尚设计师，这对专业设计师是一种冒犯。”David Kappo，

　　时尚设计研究生预科系主任，同时也是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研究生导师在他的实践中呼吁设计师们可以多少回归专业路线，“一个受过训练的设计师不仅能够设计衣服，还能够理解服装的结构、剪裁和面料。专业训练能让设计师掌握设计中的细微之处，这与仅仅制造图像或进行营销是完全不同的。我认为时尚教育的意义还在于，它能够帮助人们获得信心和认可，从而继续他们的职业发展。虽然并非每个人都必须接受学院教育，但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起点，尤其是对于那些需要结构化学习环境的人来说。”我们很难衡量一种制式化的教育是否成功。如果从成功学的角度看，全世界似乎没有理想的时尚教育，毕竟时尚舞台的中心，总是能涌现那些义无反顾辍学的天才。

　　Kappo 认为专业的学习和成功之间并没有太多必然的联系。“有些学生的作品非常出色，但却没有进一步发展，因为他们缺乏信心和行动力。而有些学生的作品平平无奇，但他们非常自信，敢于抓住机会。”他说。“成功不仅需要天赋，还需要驱动力、野心和行动力。有些人可能从一开始就充满激情，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着渴望，这是非常令人鼓舞的。成功往往来自于这种渴望和对学习的渴求。”

　　在任何时代，类似的矛盾都会存在，但这正是这个行业的一体两面。“不管是欧洲

　　日本的时装世界，都兼有设计师背景、有时装高度的品牌产生，但同时在他们的市场系统里面，还有那些非常有商业延展性的品牌，或者是快时尚的品牌。时尚是一个链条，从最高点辐射开来的时候，实用性越大，受众必然是越大。”LABELHOOD 蕾虎的联合创始人 Tasha 认为。“

　　专业训练能让设计师掌握设计中的细微之处，这与仅仅制造图像或进行营销是完全不同的。

　　Collins 则直接很多，他说：“我常鼓励人们接受教育，但如果你没有时尚教育背景，你仍然可以成功。这取决于你与谁合作。”Collins 曾与一些名人合作过，有些人参与得非常少，只是简单看看产品然后说，“嗯，这看起来不错”，然后就结束了。而另一些人会深入了解面料，真的想参与其中的每一个环节。但不管是哪种方式，他们的名字都会出现在标签上，最终的成品可能一样出色。

　　周睿所认为的，“很多的教育并不是在学校里发生的，我觉得理想的时尚教育可能还是更多的来自于工作中。”

　　“理想的开始”学术论坛议程二“城市更新中时尚产业生态的构建与升维”与会嘉宾。

　　校园通常会教授基础的技巧性内容，不太会告诉你如何和这个产业打交道。很多时候学生只是懂得，而不知道怎么应用。比如怎么和工厂打交道？怎么去做一场完整的秀？怎么去和不同的公关

　　但是我觉得教育永远都是这样子，没有办法让你身临其境。”Masha Ma品牌创始人兼创意总监Masha认为，这其中区别中有些像“剧本杀”和真正的活着。从这个角度上讲，理想的时尚教育存在着分歧，究竟是对人的挖掘与探索更重要，还是需要对时尚产业有着真正的实践和洞悉？对理想的定义变得很重要。究竟是野蛮生长的道路是理想，还是科班本身是理想？

　　谈起理想的时尚教育，会得到很多温暖而类似的答案：一个开放、轻松、能激发灵感的环境，让学生们持续生长，最终成为自己。Helena Hyvonen 是前

　　艺术设计大学校长，同时也是中国美术学院特聘教授，她认为理想的起点是，教育应该让学生在自己的个性中成长，所有教学都应该支持学生的发展，而不是压制他们的独特性。但现实情况则是，在培养个性化的设计师之前，产业化的人才是更急需的。“

　　虽然‘应届生都需要重新教’并不是服装行业的特例，但在时装行业这个现象会突出。

　　吕晓磊是上海时装周组委会秘书长，同时也是上海服装设计协会常务副会长。她觉得在2012年左右，中国服装

　　“当下科班出身的学生，在市场上这个领域里面的资源是不够的。他们没有打过工，也没有完全靠自己去寻找资源、寻找关系建立起来自己的供应链系统

　　好的供应链应该是合适而匹配的。只有在品牌练习过的、做过，才能知道一个品牌的运作逻辑和路径的。”

　　“理想的开始”时尚艺术展展览现场。中国美术学院毕业生高翔的作品以及中国美术学院学生蔡诗榆 作品《摩灭之赋 Efface》在展览空间中。

　　虽然“应届生都需要重新教”并不是服装行业的特例，但在时装行业这个现象会突出。“经验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吕晓磊说，“从面料的采购、设计、打板、销售所有的都自己需要去经历。”

　　因为时尚产业不是做艺术，也不是做学术的，它要产业化，要社会化，必须要完全能够从学院中从教育端能够看向产业，产业能够看到我们教育初端的重要性。两边彼此能够看到，然后看清楚，我认为才会有更强更精准的指向性。”canU 可持续的创始人崔丹向我们如此阐述。“

　　陈殷钰是 TANCHEN STUDIO 的联合创始人，产品会做很多手工的东西，需要大量跟工厂沟通。“你会发现国内的制造业真的是跟‘大’相关的。跟工厂说一个比较小的数量的订单，他会说不愿意去做，不愿意做是因为师傅他需要花时间去学你这个工艺，然后当你刚才讲说我只要50件的时候，他说不值得做，就不做了。”

　　Penultimate 品牌创始人兼创意总监高翔觉得，时装产业的生产有限制也是一件好事。“我不觉得我的想法工厂能百分之百呈现。大部分情况下，可能工厂给我一个70%，我再加50%，它会变成一个新的东西。我经常接到完全不一样的产品，但我觉得设计就是一个这样的工作，不断地接受，调整，找到新的方法，然后再去创作。”

　　几乎每一个独立设计师都会说出自己惨痛的教训，尤其是在跟工厂打交道的层面，鸡同鸭讲的无力感往往充斥着整个过程。如果说专业的知识是一种理想存在，那在更系统、更具体的产业面前，这种理想往往会被打碎。

　　宋建明教授成为中国美术学院染织服装系的第一任系主任。起初，专业的多元性是明显的，经过20多年的发展后，学院围绕着主专业一步步增强，并跟时装产业有了更多元的连接。从理想世界里出走的，不只是学生。

　　中国美术学院时尚设计学院副院长（主持工作），她的设计受过专业的认可，同时也经历过商业的检验。近几年，中国美术学院引进了像陈鹏、胡男等已经有业内影响力的设计师成为教师，凌雅丽认为产教结合，已经成为服装教育的共识，一方面教育需要在基础层面弥补产业与教育之间的差别，在更高层面，国美的时装教育也在培养更具有文化影响力的人才，“就像《黑神话：悟空》那样。”“

　　如果这些合作能够更加具备战略性、更有结构性，并为品牌提供更多成果，那么无论学生还是品牌都会从中获益更多。

　　在中国美术学院已经实现了从校园到产业的多层次支持，包括从兴趣平台、为学生提供资金和供应链的支持等等。张宵鹏是晨风时尚创业园副总经理，每年，晨风会跟院校与设计师合作对学生进行实习培训，是校企结合相对成功的案例。“毕业后能成为独立设计师的同学是凤毛麟角的，但是大部分的学生他可能是要到企业去，他们该怎么办？我们有工厂店的实习平台，”他把这些叫做“真题真做”。

　　在真正的工厂里，学生可以更快知道自己要学那一部分。是喜欢工程打板类的，还是更侧重设计？偏向职业教育

　　“服装的全要素不光仅仅局限于设计，熟悉供应链上的每一个元素才能具备最基本的入门条件，我们才能在这方面跟他有沟通的语言平台。”除此之外，越来越多的学生选择海外留学，客观上讲，企业会更愿意选择这批人，这也是大多数新设计师走过的路径。Tasha Liu 认为，有海外学习经历的设计师，往往会保留较大的“自我”，这可能是他们机会更多的原因。如果趋势是什么，设计师就做什么，可能设计师在当时教育的过程中，“自我”的内核没有被塑造得那么坚韧，这在其成为设计师的道路上会非常大的障碍。

　　“理想的开始”时尚艺术展展览现场——设计师孙小峰、胡男、高翔的作品穿插于展览空间。

　　Collins 是美国帕森斯前院长，他同时在中国清华大学教授时装课程。他认为西方的学生通常被鼓励对所有事情提出问题，并质疑他们被教授的内容。而在中国，更多的是鼓励学生倾听教授的讲授，从中学习。

　　已经有许多中国企业在这么做了。蕾虎旗下就有针对青年学生的时尚孵化器及社群 YOUTOPIA呦桃，借助行业当中有所成就的人，让学生参与他们手中正在践行的项目。但在巴黎，Tasha 同样也看到，国际品牌云集所带来的集群效应，专业院校身处其中，行业的共同托举产生了良性的循环。

　　当一些社会层面，尤其是产业中的一些机会来临时，就会飞速地打开你对整个产业的理解，那个时期你就开始真正‘上道’了。

　　想从学校出来就丝滑地成为一个会工作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在一个看似跟审美高度相关的行业，答案总是指向身体力行。在时装行业中经验颇为丰富的崔丹说，“迈不过的坎，就是一定要去迈的。不要总去想弯道超车。在学校是一种自我锻造，尽可能去吸收，尽可能去看，但是我认为你哪怕处在一种懵懂的、冲动的，但是有热情的、投入的状态里都是很好的。如果所有的社会规划进入学业中，未必有好处。该懵懂的时候懵懂，在该冲动的时候冲动。”

　　“理想的开始”时尚艺术展展览现场——快时代展区，展出《解决问题的人》别册中设计师与生产供应链如何实现紧密咬合的故事。

　　就自身的经历而言，崔丹自己在法国的留学生活是在整个文化生态的基础上，被打开了认知。“当一些社会方面，尤其是产业中的一些机会来临时，就会飞速地打开你对整个产业的理解，那个时期就开始真正‘上道’了。”即使是在国内学习的时候，崔丹也会认为一些具有社会实践的老师，往往会为学生带来意想不到的启发，“甚至会影响到职业生涯的走向。”

　　时尚产业的整体面貌对教育的影响是既宏大又具体的。Masha也会认为理想的时尚教育，总是大的环境比较重要，跟国家的经济环境都有比较重要的联系。吕晓磊说，“无论巴黎、米兰

　　上海时装周一直在跟上海自己比较，希望每一年都可以有成长，每一年都有进步，每一季都能看到成果。要让他们有更多的机会，让这个产业更多的去匹配到所有从业者。”时尚的教育应该激发原始的创造力，让思维自由，但同时也要让学生理解时尚产业的本质。即使非常有才华，并设计了极具创造力的作品，它可能会进入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大都会博物馆可能对此不感兴趣，但Diesel可能会买单。去了解自己在时尚世界中的位置，并试着在细分领域中其中脱颖而出——Collins 向我们指出了这一点。

　　在HAIZHENWANG品牌创始人兼创意总监王海震看来，学校的生活是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梦，“但你出来之后不一定适合做这个行业。”“橡皮筋”，王海震用了一个比喻，“你要有橡皮筋一样的’弹力’来面对周遭的现实。不要因为周围的一些事物把心境搞累了，接受它，然后看怎么去改变自己的想法，能把衣服做完。”

　　“改变不了世界就变自己。”这个过程既是成熟也是锤炼，耳鬓厮磨着相同的痛苦。

　　“理想的开始”学术论坛议程四“融合与在地—时尚创意者的身份表达”与会嘉宾。

　　你要去感知我们产业时刻的变化，无论它是我们整个社会文化层面上不断的变化，大的浪潮、环境，小的细节、现象、市场怎么去变化，你要做到知情。

　　Tasha 觉得中国设计师最有趣的一点，就是在开创自己的品牌时，“有很高的品牌纯度”。“在那一刻他并没有去考虑市场到底需要什么。一开始是有一个自我的姿态，但是随着他越来越深入到这个行业，他的自我会逐步的改变。”就像吕晓磊说，

　　“你真的需要去努力寻找自己最擅长的，最能够表达自己才华的跟市场又能够接近的方式，才能真正的立住。”当被问到，能成为独立设计师是教育的原因还是人的原因，几乎所有人都脱口而出是人的原因。“当然是人，因为没有人能替你做决策。”周睿说。

　　所以崔丹认为，这个行业需要敏感，“你要去感知我们产业时刻的变化，无论它是我们整个社会文化层面上不断的变化，大的浪潮、环境，小的细节、现象、市场怎么去变化，你要做到知情。”同时需要通透。“通透在于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设计师，你的品牌到底面向是什么样的受众，有多大的规模，你需要与之做什么样的匹配，你未来发展的目标和愿景究竟是什么？”

　　对于时尚教育有效性的探索不仅只作用于时装细分领域，此类充满辩证性的思考存在在每个人的教育与实践中。试想我们每个人，带着问题选择专业、带着困惑走入社会。于是我们会发现，无论是校园中学习也好，产业里精英也罢，理想的教育、理想的时装教育并不致力于打造那些一蹴而就的人，这是一种面向未来的规则，一种思考的路径，授人以渔——打开终身学习的门。

　　总策展：卷宗Wallpaper＊团队 邓圆也 童可炜 全倬冉 赵海洋 吴一凡 陈则希 陈伊